03 February, 2013

臺灣軍旅文選

當兵是台灣大部分男性都曾有過的經驗, 如果可以選擇,多數人應該都不會想再經歷一次。 (誰想連續5天都被關在同一個地方,這樣的日子要持續11個月(以前甚至更久),只有假日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?) 但矛盾的是,不當兵之後,你又會不禁在某個時間點回憶起這段難忘的日子。 關於當兵的文章, 唐捐編了一本書《臺灣軍旅文選》,由二魚文化出版,收錄了多達27位作者的文章,文章依時間順序排列, 一路讀下來,可以了解臺灣軍旅的演變。


第一位作者是張拓蕪,當兵的時候對日抗戰才剛結束, 那時行軍大砲本來是由馬來拉,結果馬死光了,變成由人來扛, 張拓蕪的軍服上因此繡了「代馬輸卒」四個字。 換作現在的阿兵哥,應該沒有幾人扛得動大砲吧! 楊牧跟黑野(本名柯慶明是台大教授)寫得比較抒情, 偏學院風,跟當兵給人的印象比較接不起來。 履彊(本名蘇進強)是陸軍上校退役,看他的文章就像在看莒光園地, 「頂天立地,上山下海,身懷絕技,我熱情澎湃...」的歌詞瞬間又閃過腦海。

楊照寫過一本關於軍旅的書《飲酒時你總不在身邊:軍旅札記》,本書節錄其中幾篇文章,下面是我覺得較有趣的一則:「聖經語法」
隔了這好些年後,偶然的機會再度讀到一些《聖經》裡的句子,突然領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。尤其是對這類的句子,如:<馬太福音>第八章,「有一個長大麻瘋的,來拜他說,主若肯,必能叫我潔淨了。耶穌伸手摸他說,我肯,你潔淨了罷。他的大麻瘋立刻就潔淨了。」「耶穌對百夫長說,你回去罷,照你的信心,給你成全了。那時,他的僕人就好了。」或是<路加福音>第七章,「耶穌說,少年人,我吩咐你起來。那死人就坐起,並且說話。」

今日研讀最新的軍官級政治教育教材,才恍然大悟這種特殊親切感的來源。在短短一段文字裡,先是讀到這樣的話:「民國成立,袁世凱毀棄約法,帝制自為,…… 國父為了再造共和乃將國名黨改組為中華革命黨,……在中華革命黨的入黨誓約中,特別標有『服從孫世生,再舉革命』的文字,…… 國父就解釋說……『……「孫先生」代表是我,我是推翻專制建立共和,首倡而實行之者。如離開我而講共和,講民主,則南轅而北其轍。再舉革命,非我不行,同志要再革命,非服從不可。』」 「全體同志就在 國父的領導之下,同心一德,絕對服從,討逆護法就成功了。」 又說到三十七年,程潛(正確的軍方用語是稱「程逆潛」)要求「蔣總統下野」。先總統 蔣公下野,於是「不旋踵間大陸就淪陷了!」 接著則是三十八年,大陸撤守,臺灣危在互夕,於是先總統 蔣公復職,臺灣就安全了。還有越南的吳廷琰。吳廷琰「不是一個偉大的領袖」,可是吳廷琰被殺身亡,於是越南就陷入共黨之手了。

對一個習史者,這樣的文句,實在像極了《聖經》福音裡的簡潔、明瞭,宜於拿來陳述神諭與奇蹟。 的確,我們生在一個歷史中充滿了奇蹟的時代。
另外,阿盛「鹹風故事」、鍾正道「胡導長」、孫梓評「寂寞芳心幹訓班」都是我喜歡的文章類型,下面一段節錄自孫梓評的文章:
前一天夜裡,我們這一區隊的阿忠,收到了筆友寄來的信,居然就是這個技術學院的學生,她文情並茂地寫著:「晚上洗過澡,聽見你們營區傳來的答數聲,雄壯、威武、嚴肅、剛直……。因為想到也有你的聲音在裡面,那答數聲變得如此不同。」

女孩署名叫麗麗。因為阿忠笑得太燦爛,信的內容被區隊長唸了出來,大家不學而同地「哦」了一聲。 沒想到,隔天下午,到了休息的時間,區隊長集合了所有的人,就朝著人家技術學院校舍的方向,同心協力地喊著:「麗──麗──,阿──忠──愛──你。」

我站有平常做體能的廣場上,聽著一聲聲的「阿──忠──愛──你」,從「寂寞芳心幹訓班」開始起飛,越過有時下雨有時晴天的六月,越過有時辛苦有時快樂的受訓時節,越過那只夕陽的淡淡餘暈,甚至還越過了偶爾的下弦月。 最後,終於抵遠每一隻等待著的,戀人的耳朵裡面。
當然也有類似在 ptt 軍旅板常看到描述軍中黑暗面的文章,如陳思宏「酒肆軍旅行」、李晉仰「在刃之端」,下面一段節錄自李晉仰的文章:
非常贊同王裕民說的一段話:軍人最重要的武德是『智、信、仁、勇、嚴』,結果到最後,你會發現『勇』不見了,每個兵膽小怕事,管教不合理也不反映,只想快退伍忘記一切;『智』也不見了,每個兵都是非不分,長官一嚇,就能把黑說成白,謠言滿天飛;『仁』更是被沖到馬桶,床板寫著『日頭赤炎炎,隨人顧性命』;『信』,長官也不認識這個字,說話不算話,只會騙下屬,糊弄長官;只剩下『嚴』還倖存,從肏他媽的屄到不當管教,如果不在了,國軍就不叫國軍了。尤其經歷『高裝檢』後,真是心有戚戚焉,而相見恨晚,到底是如何?聽我細說從頭。
這裡有在刃之端的全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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