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年前。就在新公園不遠處的總統府裡,這國家最高的領導者視力已經不大好了,從照片上都看得出他在厚眼鏡片背後,生著混濁的眼翳。傳聞說,那是在一次巡行時,一個魯莽的士兵替他開傘,不偏不倚讓傘骨戳中了領導人的眼珠。傳聞,這被神化了的領導人,因為一支台灣加工出口區製造的黑傘而半盲。
如果那新公園裡的狂人,終究在府裡佔一個最靠近領導人身邊的位子,以他的身手,是否能攔下那支猝不及防的傘骨?也許這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,他會以迅捷的手勢,在領導人眼前分毫的距離輕巧拿下那支危險的傘骨,功夫如此俐落漂亮,以至於正忙著巡視戰地的親民領導人,都沒發覺自己的眼睛被挽救了下來。
於是我們的大內高手,把那傘骨捏在指尖,發現它原來那樣輕,輕到不可能傷害被眼鏡片保護著的領導人的眼珠。人人都知道領導者多年的糖尿病,比一個魯莽士兵更可能是他視力衰退的主嫌。那時他仍像挾住暗鏢那般,用手指挾著傘骨,驀地發現它與他四十多年虛度的命運一樣,都只不過是則摸不著線索的傳聞。
摘自張惠菁告別書中的「傘骨」一文。
好的小說一開始就要讓讀者很快進入狀況,要以精彩的文字讓人看得目不轉睛,同時還不能讓讀者太容易就猜到故事的發展,不然小說讀起來就少了新鮮感。厲害的小說還要同時將作者想要傳達的想法嵌在故事的情節中,寫太白了就會覺得作者在說教,張惠菁在短短的三段文字裡就完成了一篇厲害的短篇小說,實在難得,不過張惠菁目前以散文為主力,而不寫小說了,除了短篇小說第一期的蟲陣。